博物馆理事会制度的他国经验——以皇家安大略博物馆为例
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Royal Ontario Museum,简称ROM）建于1914年，位于加拿大安大略省省会多伦多市，最初是由多伦多大学内的考古学、古生物学、矿物学、动物学和地质学等五个展馆组成，后于1968年从多伦多大学分离出来，成为安大略省一个拥有独立法人地位的公共博物馆。
皇家安大略博物馆树立的愿景是成为一个享誉世界的探知人类和自然世界变迁的圣地、思想的引领者。使命是守护文化艺术和自然遗产，阐释藏品蕴含的历史和自然知识、激发公众求知欲，促进不同族群思想交流，创造知识以实现更美好的未来。以此愿景和使命为指引，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现收集1300万件藏品，是集世界文化和自然历史收藏于一体的加拿大最大的综合性博物馆，也是北美十大博物馆之一。在其40个展厅内展示有加拿大、中国、古希腊、古罗马、古埃及、中东、非洲等世界各地的文化和艺术品，以及恐龙化石、动物标本、矿物和陨石等自然藏品，丰富的藏品和展览每年吸引观众100多万人次。除展览外，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还全年举办丰富多彩的活动，包括讲座、对话、学术会议、音乐派对、夏令营、亲子活动等等，使博物馆不仅成为一个获取知识的殿堂，也成为一个思想碰撞、学术交流、社会交际的良好平台。皇家安大略博物馆在学术科研方面实力卓越，在北美乃至世界范围内均有重要影响力，2017年博物馆的研究人员赴17个国家开展实地调查和研究工作。
皇家安大略博物馆外景
皇家安大略博物馆拥有丰富的中国藏品，是中国本土外收藏中国文物的第二大博物馆，仅次于大英博物馆。藏品既有艺术品又有历史文物，不仅数量多，而且种类齐全、实物分类多样。该博物馆与中国文博单位也保持着密切的合作交流。近年来，该馆在南京博物院、金沙遗址博物馆举办过《古埃及：法老与神的世界》展，引进过《中国秦兵马俑展》《故宫博物院藏明清宫廷生活文物展》等文物大展，与首都博物馆、苏州博物馆、中国丝绸博物馆建立了友好合作关系，与山东博物馆也有着密切往来。
中国历史文化展
甲骨文藏品
合理有效的治理模式是皇家安大略博物馆实现公共利益最大化和不断提升服务效能的重要组织保障。作为一家公共博物馆，它并不受安大略政府直接管理，而是实行以理事会（board of trustees,在西方博物馆体制中一般称为董事会）为主要形式的法人治理结构，理事会作为决策层履行对博物馆的领导决策权，是博物馆的最高权力机构，以馆长（首席执行官）为首的管理团队作为执行层执行理事会决策。下文将就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理事会的基本情况作分析研究。
理事会的主要职能包括制定博物馆章程和规章制度，确定博物馆长远发展规划，任免馆长（首席执行官）并监督其履责，在馆长建议下审议对副馆长及其他员工的任免、提拔、调动，确定博物馆人员的职责、任职条件和薪酬待遇，审议通过博物馆年度工作计划和报告、预决算报告，发展博物馆对外合作关系、提升博物馆公共形象等。
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理事会由21名成员组成，其中15名由安大略省省督任命，3名由博物馆会员选举产生，另外3名由博物馆馆长、多伦多大学理事会主席、多伦多大学校长作为“当然理事（ex-officio）”担任。
上述15名理事会成员候选人通常是先由博物馆领导层和理事会下设的治理委员会(governance committee)，通过推荐或向社会公开招募的形式酝酿产生名单，理事会审议通过后，将候选人名单报至安大略省文化部，经研究同意后再报送安大略省省政府，经同意后最终由安大略省省督签署生效（省督是英联邦女王在安大略省的代表，仅行使象征性权力）。可以说，这15名理事会成员的最终人选实际上是由安大略省政府决定的。理事会主席由理事会成员之一担任，同样遵循上述程序。
而至于另外3名成员，虽然理论上是由博物馆会员选举产生，但博物馆的会员人数达12万人，所以并不具备可操作性。由于博物馆的志愿者同时也是博物馆的会员，所以在实际操作中，这3名人选是从博物馆比较活跃的400多名志愿者中推举产生的。被提名人需获得至少25名会员的支持签名。
理事会成员需要具备一定的任职条件，如在自己行业领域具有较大影响力，要支持博物馆的使命、愿景和战略规划，能够积极参与理事会会议及博物馆相关活动，要为推广博物馆积极发声，能够通过个人能力或所在机构为博物馆提供资金支持等。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理事会成员来自金融、文化、商业等多个行业的人士，如目前的理事会主席为加拿大信用联盟主席兼首席执行官，其他的成员有投资基金的董事长、银行的市场总监、文娱公司的制片人、战略规划咨询公司的董事长等。理事会成员属于志愿任职，不领取薪酬，可报销因履行理事职责而产生的必要的差旅费用。
理事会成员任期3年，可连任两届。如需再任，需间隔至少一年时间。“当然理事”不受理事会任期的限制，而是随自己所在单位的任职时长而定。
值得一提的是，首届理事会成员的任期为阶梯式任期，即把任命和选举产生的18名成员平均分为3组，每组分别任期为1年、2年、3年。这样以后换届时就会避免整个理事成员全部换新，造成工作出现断层，有利于“老人带新人”以及理事会工作的延续。
理事会决策实行会议投票表决制，需在充分讨论的基础上得到多数赞成票方可通过。理事会主席负责召集并主持会议，理事会可在成员内部推选一名副主席，在主席缺席时，可由副主席主持会议。理事会召开会议的法定人数为7人，即要达到全体成员的三分之一。通常情况下，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理事会每个季度召开一次会议，当然也可根据需要随时召开。理事会成员如无法到达现场，可通过同步即时电话、视频等形式参会。
理事会在每季度一次的会议之外，其余专项事务由其内部分设的5个专门委员会（committees）负责处理。这5个专委会分别是执行委员会、财务审计委员会、藏品研究和公众参与委员会、人力资源和薪酬委员会、治理委员会。每个专委会由相关专业背景的理事组成，并由理事会任命一名主席负责召集和主持会议。专委会一般也是按季度召开（或根据需要随时召开），召开时间约在理事会会议前一个月，会上的研究决定要在理事会会议上进行汇报。
按照章程，理事会主席要成为各个专委会的成员；馆长除了不参加财务审计和人力资源两个专委会，也要成为其他三个专委会的成员。执行委员会（executive committee）在理事会闭会期间代理执行理事会的职责，其主席由理事会主席担任，有关会议记录要发送给所有理事会成员。为了确保博物馆理事会和管理层的运转效率，治理委员会承担着类似于监事的职责，一方面要督促理事会成员充分履行职责，另一方面每年要对管理层的工作进行评估，看是否符合理事会制定的博物馆发展愿景和战略目标。
古罗马展
生物多样性展
安大略省政府按照信托不干预的原则，赋予博物馆理事会完全的决策和治理权，做到“政事分开、管办分离”。另一方面我们看到，政府通过审批任免理事会中的15名成员（约占70%），可以实现确保博物馆的发展方向与政府的文化政策协调一致。
理事会对安大略省政府负责，理事会主席向作为省政府内阁成员之一的文化部长（或称厅长）汇报工作，包括向其提交关于博物馆运营情况和财务审计情况的年度报告、博物馆三年发展规划等。
理事会主席与安大略省文化部长之间建立了一种信息沟通和政策咨询机制。一方面，理事会主席要向省文化部长告知重要事项，特别是有可能牵涉到省文化部长职责的事，要立即汇报。另一方面，省文化部长在拟提出博物馆相关法律法规修改提案时，也要向理事会主席咨询意见和建议。
理事会负责任免馆长，并对馆长的履职情况进行监督。馆长对理事会负责，执行理事会决策，并在其授权下负责博物馆的全面日常管理。馆长通过理事会主席向理事会汇报工作，包括博物馆的运营、人员管理、财务收支情况等等。
虽然说理事会对馆长具有监督职责，但在理事会成员任期届满需更换人选的时候，拟推荐的候选人通常要经过理事会主席和馆长双方认可，也就是说馆长具有重要话语权，这样做可以确保新的理事会成员在今后工作中，支持和促进馆长的工作，而不是成为其掣肘和阻碍。
馆长不对安大略省政府直接负责，理论上不需要向省文化部负责人汇报工作。不过在实际工作中，馆长与省文化部副部长等官员保持着积极沟通，就涉及博物馆和文化部双方的重要事宜进行商议，向省文化部寻求建议和支持。省文化部也以开放的态度，在涉及博物馆等的文化政策方面，根据需要让馆长提供相关信息或建议。
矿物标本展
恐龙化石展
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理事会制度是欧美等发达国家和地区的博物馆普遍实行的一种治理模式，是发挥博物馆公共属性和提升博物馆服务效能的重要组织架构和运行机制。目前，我国正在深化公益性文化事业单位改革，推动公共博物馆等文化机构建立以理事会为主要形式的法人治理结构。通过对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理事会的分析研究，可以为我国博物馆理事会制度的建立和完善提供借鉴。同时，结合我国博物馆实际，我认为有以下几点值得思考
在皇家安大略博物馆成立之前，安大略省议会通过了《皇家安大略博物馆法令》（Royal Ontario Museum Act），赋予了博物馆理事会对博物馆的治理权，使理事会行使权力和履行职责具备了法律依据。理事会也是依据该法令制定的博物馆章程。可以说，建立和完善相关法律法规是明确理事会地位、保障理事会有效运行的基础。
《皇家安大略博物馆法令》确立了政府主管部门、理事会、馆长在人事上的关系。在此基础上，安大略省文化部还与理事会签署了谅解备忘录，更加详细地列明了省文化部长、理事会主席、理事会、馆长的职责，进一步明确了省文化部与理事会之间的责任关系，形成了比较清晰顺畅的工作机制。
在我们的理事会建设中，一方面要避免理事会形式上的虚设，即理事会只议事而无决策权，或者理事会成员怠工、不作为，比如只是流于查查邮件、看看相关报告，而不是真正履行监管职责或提出战略性意见建议。另一方面，又要避免理事会干预博物馆的具体管理事务或业务工作，出现强理事会、弱馆长的局面。
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理事会成员尽管是无薪酬的志愿任职，但也要遵守《安大略省公共服务法令》中关于利益冲突的规定，不得利用其理事任职谋求私利。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章程也规定，如果理事会成员与博物馆的某个合同或项目有直接或间接的利益关系，那么他有义务尽早向理事会或专委会声明利益关系，并且在开会讨论相关事宜时回避。博物馆与某公司、机构之间的合同或交易，也不应因博物馆的理事会成员与该公司、机构有联系而受到影响。
博物馆研究员为大学生讲授书的装帧历史
青少年教育活动
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理事会成员大多为商界、金融界、文化教育界等精英人士，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社会公众的利益，但更主要的是他们利用自己的行业经验和视野，对博物馆的治理发挥了一种智库的作用，从而使博物馆的决策更加民主、科学。西方国家博物馆理事会制度有其成熟发展的土壤和环境，如理事会成员热心博物馆等公益事业，有着较强的参与意愿，并依靠个人力量和资源争取社会赞助、扩大博物馆影响力。再者，欧美国家有成熟的职业馆长环境，馆长的聘任往往是像招募职业经理人一样，通过第三方人力资源公司面向全球招聘遴选，然后再由理事会面试任命。
鉴于体制和机制的现实情况，我国的博物馆仍需不断探索和实践，在吸收借鉴西方博物馆有益经验的基础上，建立起符合自身情况的理事会制度，将法人治理结构改革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始终放在进一步提升博物馆管理水平和服务效能，增强活力，为人民群众提供更加优质高效的公共文化服务上。
最后，非常感谢中国对外文化交流协会给予这次研修的机会，让我不仅学习了皇家安大略博物馆（ROM)的管理运营经验，也了解了加拿大的文化，更是与当地文博同行建立了友谊。交流期间，我就研究课题方面的问题采访了ROM的管理层、部门负责人、理事会秘书等十余人，参加相关会议和活动、走进展厅和库房，以及走访当地其他3家重要博物馆的有关负责人，以求获得全方面的信息。在此特别感谢ROM副馆长沈辰博士（Dr. Shen Chen)及其同事Sascha Priewe博士、Diana Lu女士、John-Michael Poon先生等给予的指导和帮助。
编者按
本篇文章作者李小涛来自山东博物馆，为中国对外文化交流协会“艺术专业与管理人才国际交流项目”派往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交流人员，该项目由国家艺术基金资助。
本文转载于中国对外文化交流协会
作者：李小涛
原题目：关于对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理事会制度的分析研究与思考
编辑：detective#豆纳
往期精彩回顾
月刊｜两会看文博，美意返还文物，十大考古揭晓，看三月文博业界大事记
并非“奥斯卡”而是“诺贝尔”，2018年十大考古新发现评选结果公布
唯一投稿邮箱：
news@hongbowang.net
商务合作请发：
market@hongbowang.net
博物馆行业交流群：
QQ 672602553
▼点击阅读原文，查看更多资讯